“巍哥。”

井然抬起头看向林楠笙,懵懵的眼神如林间小鹿,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笑了笑,故作轻松的回答道:“除了这一年多被骂,被罚……我过得挺好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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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裹了裹被子,重新靠在林楠笙身上,小声道:“你爸真的很凶……”

林楠笙没有回答,低眸盯着井然的手腕不语,因为那里同样有一道深深的疤痕。

他和井然交颈而卧多次,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,所以那些被刻意隐瞒下来的伤痕并没有逃过他的双眸。

可他试探性的询问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。井然宁可选择隐瞒,也不愿向自己求助。

【那些伤,会是因为大哥吗?难道是因为大哥的病,所以井然想不开要陪着……】

一想到井然要为沈巍割腕殉情,林楠笙内心顿时气血翻涌。他赶忙打住自己胡乱猜测的思绪,不想破坏此刻难得的安静。

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后,一直看着不远处快要燃尽的蜡烛的井然突然开口道:

“楠笙,其实你很恨我吧?”

林楠笙看向井然。

“我答应过你,将来要嫁给你,可在你生死不明的时候,我却转头嫁给你哥,这些年你一直不回家,甚至连逢年过节都不回来,其实都是因为我吧?”

井然收回目光,坐起身看着林楠笙。

“如果不是巍哥出事,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了?”

烛光下,林楠笙看着井然如墨般的双眸,过了好久才道:“其实这次我也不应该回来的。”

【如果我不回来,就不会知道你有多爱他。为了他,你可以忍受父亲的种种责罚,可以自残受伤,甚至可以答应父亲如此荒谬的要求——】

【呵……跟我生一个属于你和沈巍的孩子。】

【我知道的,你不爱我。每一次你跟我做的时候,你都在哭。】

【然然,你在哭。】

井然抬起头看着林楠笙眼神里燃烧的暗火,脸色渐渐有些发白,他捂着肚子,不自觉地开始发抖,低下头,井然将被子裹得更紧了。

“所以啊,林楠笙,这话我只说一次……”

“别再喜欢我了,我不值得。”

林楠笙没看怀里的发抖的人,也没有回答井然的话。烛台上的蜡烛这时爆了一下,林楠笙向外望去,这才发现已经快黎明了。

他该走了。

其实他早该走了,走在21岁的任务里死掉。这样,他就永远会永远停在井然最爱他的那一年。

他不会看到大哥牵着井然的手出来迎他的画面,更不会被不甘和爱欲支配答应他们这么疯狂的要求。

其实很多次,在他占有井然的时候,他心底的恶魔都在怂恿他开口去问井然——你觉得我和大哥谁更能满足你?

可他看着井然流泪的眼睛,总是强忍住自己的疯狂,死死的闭住嘴,用一个个缠绵的吻来封印那些伤人的话。

井然,是他爱了很多年的人,他怎么舍得他伤心难过……

所以同房的每一次,林楠笙都在祈求上天,可不可以让太阳晚点升起?这样,在这个夜里,井然就是他的,他不再是他的大嫂,他只是他的然然。

可是天会亮,井然的发情期会结束。

无论刚刚的井然有多意乱**,在他身下有多**多姿,只要发情期结束,井然一定会冷冰冰的拒绝他的一切。

他从不留他过夜,井然也根本不需要林楠笙。

那一刻所有自欺欺人就像一块遮羞布一样被狠狠撕下。林楠笙的心被井然的无情无义扎的鲜血淋漓。

“林…楠笙……”

井然很小的声音唤回了林楠笙的思绪。他看了眼怀里冷得发抖的omega,缓缓收回了一直搂着他的手。

他很想温暖他,很想问问井然自己到底在他心里算什么?可他知道,就如同井然手腕上那道刺目的疤痕一样,他的答案呼之欲出,而那会是自己所不能承受之重。

林楠笙不想从井然嘴里听到任何他与沈巍的海誓山盟,他怕自己真的会失控毁了一切,他不想在井然眼底看到厌恶与恐惧。

他承认自己是个懦夫。

“我走了。”林楠笙突然站起身,头也不回地道,“明天我会劝劝父亲的,你……保重。”

井然没有回答,甚至连个嗯都没有。

林楠笙等了一会儿,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,刚刚坐在地上的井然此刻却已蜷缩成一团,他依旧包着被子,脸白得吓人,身体更是抖得不成样子。

“然然!你怎么了!”

林楠笙赶紧蹲下,扶住井然的肩膀问道。可井然额头上满是汗珠,他弓着腰,死死的捂着肚子,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林楠笙再顾不得那么多,双手抱起井然,狠狠地用脚踹着门。

“开门!赶紧开门!!!”

黎明十分,苍鹰阁里外灯火通明。管家推着沈巍从孝悌堂赶过来的时候,林楠笙正靠在廊下抽烟。

“怎么回事?然然怎么会晕倒?宫医生出来了吗?”

面对着沈巍的诘问,林楠笙抽了口烟,道:“刚刚宫铁心出来过一趟,说井然有很严重的胃病,大哥,他为什么会有胃病?你知道吗?”

沈巍愣了一下,没有回答。

正巧这时,宫铁心面无表情地从房间里出来,看见沈巍,他没什么波澜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跟林楠笙说过的话:“夫人是胃痉挛引起的短暂性休克。我刚刚给他打了针,他已经睡下了。只是夫人的胃实在不好,以后真的不能再随便吃冷食和辛辣之物了。”

说完,他冲沈巍点了点头,便离开了。

林楠笙看着宫铁心离开的身影,吐了口烟,又道:“我带井然出祠堂的时候,宫铁心立刻就迎了上来,他一直在祠堂门口守着……

他低头看向沈巍:“大哥,你早知道井然会出事?”

面对着林楠笙如上位者一般的审视,沈巍沉默了一下,继而回答道:“是,我早知道。”

林楠笙不解的皱起眉头。

林管家则往后退了几步,试图把存在感降到最低。

沈巍看着忙进忙出的陈真真,道:“基本上每次父亲罚然然关禁闭,出来的时候他都会生病,尤其是年前那一次,正好赶上了下大雪,天气冷的不像话,可父亲却不给祠堂点碳取暖,然然因此发高烧恶化成了肺炎,住了好几天医院才好。”

林楠笙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沈巍。

“他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让父亲罚他?大哥,你不是一直都很爱井然的吗?”

的确,在自己的视角里,沈巍明明是深爱着井然的。

从前他和井然在一起的时候,沈巍每次带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双份,那时候的他以为大哥对井然是爱屋及乌,可到后来他才明白,那是一个Alpha对自己心仪的omega的态度。

后来他们结婚后的每一次的同框出现也都是岁月静好,琴瑟和鸣的模样。

整个上海商界,谁人不知这位年轻的林家家主与夫人恩爱不疑,鹣鲽情深;谁人见了不赞一句天生一对,佳偶天成。

林楠笙看见过沈巍给井然推秋千,秋千上的井然笑得如孩童般快乐;看见过沈巍在雨中给井然撑伞,连自己的肩膀湿了也毫不在意;看见过沈巍一掷千金买下很多名贵油画,只因为井然随口一句的喜欢……

所以林楠笙不明白,沈巍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允许林父这样责罚井然?允许井然受苦?难道只是因为……一个孩子?

可沈巍如果真的这么在意子嗣,他又怎么会跟井然结婚十年之久连一个孩子都没有?

看着自己弟弟变化莫测的神情,沈巍苦笑了一声。

“阿楠,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,可我还能怎么办呢?我注定会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,难道连最后,我都要去忤逆他吗?”

林楠笙扔了烟,平静的反问道:“那井然呢?他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,你就这么对他吗?为了让父亲不生气,你可以牺牲掉自己的爱人?大哥,你从前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
“阿楠,你错了。”沈巍打断他道:其实事情的选择权从来都不在我手上。”

“什么?什么东西?”

沈巍的回答直接把林楠笙弄糊涂了。他不禁问道:“大哥,咱俩说的是一件事儿吗?”

他蹲下来,指着井然的房间,严肃对着沈巍道:“哥,你看清楚,里面的人是你的omega,是你应该保护一辈子的人,他不是一件东西,更不是小猫小狗, 他是你的爱人。”

林楠笙的眼神冷酷又无情,多年审讯让他的信息素变得狠辣尖锐。

肆意蔓延的冲击更是连林管家这个beta都受不了从而退到了楼梯下面,可沈巍却还是一脸淡然的模样。

他顺着林楠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又回过头平静的说道:阿楠,既然你知道井然是我的omega,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。”

沈巍既没有威胁,也没有放出信息素反压制,可林楠笙却愣住了。

他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。十年了,这是头一次,沈巍以井然Alpha的身份警告自己,不要多管闲事。

顷刻间,刚刚林楠笙身上那股霸道的信息素烟消云散。

他缓缓站起身,笑着舔了舔后槽牙,一拳打在了柱子上。

“疯子,你们都是疯子……”

因为是井然,所以林楠笙做不到像对待陌生人一样不闻不问。

因为是沈巍,所以林楠笙不能像对待犯人一样对他严刑拷打。

看着自己弟弟痛苦纠结的背影,沈巍依旧平静地道:“天快亮了,折腾了一夜,今天你就在家住下,明天再回军部吧。”

“林管家,”沈巍吩咐道,“二少爷的手受伤了,宫医生应该还没休息,请他给二少爷看看手,顺便拿一些金疮药过去。”

“阿楠,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大哥,就什么都不要再问了。乖乖听话,明天回军营去。”

说完,他便让林管家推他进屋了,再没理睬林楠笙。

门一关,剩下林楠笙和林管家二人面面相觑。

“二少爷,请回房吧。”林管家谦卑的说道。

而林楠笙此刻心中五味杂陈,沈巍的态度让他捉摸不透,井然的处境让他担心不已。

他明明是这个家的一份子,可却又像是一个外人一样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一切。他想插手改变,可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。

沈巍刚刚的警告还历历在目,林楠笙又点燃了一支烟,靠在柱子上抽了起来,林管家则静静地站在一旁,不敢说话。

等到林楠笙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,他的双眸才重新变回平静。转身离去,他再没回头看一眼。

房间内,沈巍看着床上熟睡的井然,沉默不语。

一旁的陈真真看着沈巍面无表情的模样,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。

只有昏睡中的井然因为疼痛,时不时发出一声嘤咛。

看着井然紧皱的眉头,沈巍忍不住伸出左手,轻轻替他按了按眉头。

他还记得,井然第一次踏进林宅时的模样。

那是林楠笙从军的第六年,他立了功,部队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允许他回家探亲。

许久没回家的弟弟提前来了信,说要带一个朋友回来,两页信纸,有一大半都是对这个朋友的溢美之词。

沈巍莞尔,对于林楠笙和这位朋友的关系猜到了七八分。毕竟,一向桀骜的小魔王很少会对一个人这般上心。

他记得那是桃花开满枝头的四月,自己出门迎林楠笙,一抬头就看见了桃花树下的少年。

少年俯下身子去捡地上飘落的花,他没有去摘树上开得正旺盛的花,而是捡起那些落在地上无人理睬的花朵,轻轻吹干净灰尘,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里。

风就那么轻轻的吹拂着他的额边的发丝,唇红齿白的少年便如花朵一般落在了沈巍的眼里。

察觉有人,少年起身看见了沈巍。

“您好!我叫井然!是楠笙的朋友!”

见沈巍没有说话,少年的脸有些红,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

“请问,您是大少爷吗?”

灿若朝光浮于水,静如温风梳柳色,就这么一笑,少年便刻在了沈巍心上。

靠近时,见少年手指上蹭上了泥土,沈巍竟然鬼使神差的想去替他擦干净。

可很快的就出现了另一双大手,一边替井然擦着手,一边笑着说道:“叫什么‘大少爷’啊,你得跟我一样叫‘哥’,知道吗?”

井然看向林楠笙,笑眼里尽是信任和依赖。

他重新看向沈巍,真诚的叫了一句:

“巍哥。”

沈巍从未觉得这一声称呼会这么好听。他轻声答应了,目光间,尽是温柔。

林楠笙则没有注意到这一切,他看着井然捧着的那些花,忍不住问道:“然然,你捡这么多花干什么?”

十六岁的少年像献宝一样对着自己喜欢的人笑道:“我会串花环,等会儿给你串一个桃花手链,好不好?”

沈巍看着那些花,想着军旅出身的林楠笙肯定会拒绝。

可几分钟后林楠笙的左手上就多了一个精美小巧的桃花手链。

沈巍握紧拳头,有些羡慕。

直到花朵蔫了,井然又重新给林楠笙串了一个新的,那个旧的才被林楠笙顺手扔出窗外,落在了无人在意的角落里。

沈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客房的窗户下,他捡起那串旧手链,抚干净泥土,珍重万分的把它夹进了自己最爱的一本书里。

听着屋子里弟弟和井然嬉闹的笑声,沈巍莞尔,转身离去。

如果不可以拥有,那就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一抹怀念吧。

沈巍那时这般想着。

林楠笙的探亲假可以让他在家呆上一个月,饭桌上,他兴致勃勃的跟沈巍说要带井然好好逛一逛上海。

沈巍笑着说好啊,然后说自己也该尽尽地主之谊,便要同他们一起。可身后的林管家却清楚,林家的生意有多忙。只不过,他没有戳破而已。

从那以后的一个月里,沈巍就常常跟在他们后面:在集市上买东西,沈巍就在后面给他们付钱;在舞厅跳舞,沈巍就负责把两个都喝醉的少年扛回家去;在溪边捞鱼捉虾,沈巍就在岸边给他俩撑网拿筐。

看着水里打闹泼水的两个人,沈巍的目光盯在井然雪白的小腿上,一动不动。作为一个成年的Alpha,他很清楚心里这份悸动是什么。

可他也知道,井然,是弟弟的omega。不是他这个兄长应该肖想的。

“大哥,在想什么?”看着沈巍愣神,林楠笙不解的问道。

沈巍笑笑,扶了下眼镜,道:“你怎么上来了?”

“哦,然然玩渴了,我记得那边有卖茉莉豆浆的,我去买点。”

沈巍看了眼独自在溪流中央的井然,道:“还是我去吧,你陪着井然。”

林楠笙笑着道:“好!大哥,然然那杯多加点糖啊,他爱吃甜的!”

说完就开心的跑回了水里。

溪边不远处果然就有一位卖豆浆的阿婆,看有人买豆浆,阿婆一边麻利的打着豆浆,一边热络跟沈巍说着话。

阿婆问都要加糖吗,沈巍说只加一杯,麻烦多加一些。

沈巍和林楠笙都不爱吃甜的。

阿婆又笑着问甜的这杯是给孩子的吗?沈巍笑着摇摇头道,是给喜欢的人的。

阿婆祝他们百年好合,沈巍心如擂鼓,付了钱,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。

买了豆浆往回走,沈巍走到一半时停住了,看着手里的豆浆,他忍不住尝了一口放了很多糖的那杯。

嗯,真的好甜。

溪流边,看着井然的唇印在刚刚自己喝过的地方,沈巍低下头,眼镜片下的神色,晦暗不明……

未完待续……

注:【   】内的话为心理活动

本文为HE大结局,会有三个番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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